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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需“真相”——评《虚构推理》小说卷1

来源:哔哩哔哩 2023-08-27 20:54:08

无不良引导,非宗教迷信,纯文学讨论,无针砭时弊,请谨慎阅读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终于写完了。有不少剧透,虽然我觉得这作品剧透了都能读。看过原文或者改编动画的再读会比较清楚我在说什么。

(写于8月初)《不死少女》先放一会儿,出门实在不方便看动漫(各种意义上)。当然要不是它,也不会这么快读这本《虚构推理》。两者的相似性不必多说,本季度前瞻时也几乎免不了二者的比较——《虚构》的经费以及制作,加上得奖原作的底子,不论原因为何,最终效果似乎不尽人意。至于《不死少女》的改编究竟如何,或许有待收官之际定论。

1月番点评虽然实质上是写《复仇者》的评论,但“配菜”还是带上了《虚构推理》第二季——适当改编了小说第二、第三卷,让精选的短篇重获一些连贯性。第二卷的小说刚看完,读起来真的很愉快。

当然这种愉快,或者说“轻松”(第二卷的内容一点也不轻松就是了),同其“轻小说”作品的性质不完全相关——我不太清楚这样的判定是否准确(轻小说这种指代总是在限定什么,但问起来又会觉得部分作品远远超越这种类别),但第二卷(第二季)的构造让我相信,城平京的笔力绝对不仅限于案件和推理,角色的塑造也不仅限于人设的优秀。不如说这样的判断也要归功于琴子的2D形象吧。

荣获本格推理大赏的作品,怎么都不可能是因为人设得奖。我可以抱着品鉴人物刻画的心态来阅读,但作为一本长篇的“推理小说”,它的重心显然会侧重“案件”与“主线”的构造,读者多半也是对新颖的构造啧啧称奇——多写一点人物就更好了(笑)。本文的范围基本限于第一卷。

夸奖的话也不用我讲,不如说以现在的眼光来看,诸如想象力和虚构-真相(真实)的概念已有烂大街的趋势。曰之本格推理,但故事不围绕“推理”与“案件的解决”,而是以“编造谎言”、“虚构”展开——虽然我读的推理作品不够,但类似的反抗“推理”本位的尝试应该不少见。反而是鬼怪灵异要素可能会触动一些老毕登的神经——既然有鬼能直接目击人看不到的凶案现场,一切相关的推理都没什么意义;平庸的真相促成了害人的快刀,而编造出令人满意的谎言才能解决糟糕的事件,这还要有赖于鬼怪(件与人鱼)的协力。没有六花和九郎的“力量”,如此普普通通的事件或许根本就不会令“钢人七濑”诞生,也无法令其得以解决,这些虚构的故事和谎言根本是乏力的罢了——而倒过来说,“真相”本身也不过是如此乏力的东西。

主线构造应该也无需多言,假说而非破案的构造在中期就已给出,水平较高的读者基本也能根据已有的信息,大致构想出一套说服大众的说法吧。只要让新的故事看起来更可信、更有趣,或者动摇大众对于怪物之存在的信念就好,因而所谓的“四种假说”其实不需要多“严谨”——四个故事的讲述方式、顺序与构造达成的效果,反而才是整个计划的说服力的关键。先从真实的信息起步构造,以假设得来的结论再构造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,最后与“真实”发生某种混合、污染,这样的论述/点子,看起来远比四种假说本身来得吸引人。

不过这究竟不意味着“虚构战胜了真实”云云——当然要求城平京做得这么彻底,多少是强人所难,就算真的整出来这种内容,怕不是要被更多人说成玄幻作品。这个意义上来说,真相不如是“太强力了”——钢人七濑只是“想象力的怪物”,本不是真实的,但要不是七濑花凛死亡相关的信息能够被大众获取,钢人七濑的存在就不可能如此顽固——啊对对对,带着钢筋的爱抖露幽灵很扯,但这样那样的证据表明……,所以…………反过来,琴子展示的则是如何根据真相的材料来构建完全不同的一套“说法”,这和六花的策略实质上没有区别。对于故事的讲述者而言,无论是确实发生的真相、流言、炫酷的“说法”,都不过是可选的材料(对于作者城平京来说亦是如此)。如果这是幼儿园的讲故事比赛,六花和琴子能得到的只是台下其他小朋友的掌声。然而在钢人七濑的情境中,重要的并不是一则故事的精彩程度,而在于它是不是“真的”,是不是更愿意“相信”这个版本——将论坛与议会作比像是一种嘲讽[1],因为需要最终效果不过是“有多数人相信亡灵不存在”就好。支持的人更多,这便是议会的决断了。并不是“真相”、“事实”令人信服,而是与之相关的各种机制、论述、乃至逻辑——纱季的假说固然能够用一些证据轻易否定,但也不妨碍同事或者私心之人整点阴谋论。能做的只是尽可能降低对纱季小姐的伤害不是么,琴子?

有点啰嗦,但我最好还是重申一下,我不是在暗示一切“事实”与延伸而出的“推论”,不过是“随便编造的东西”——通常我们说“这只是个故事”,一般的确是在说,这事儿大概不是真的[2]。我们应该不能、也不会说,一个被变换了坐标的物体没有移动吧。但我们的确可以根据一些零散的线索和事实,运用很可能不可靠的推理(难道有完美的推理么)、参以臆想,编造出一段看起来可信而吸引人的“故事”。我以前搞辩论的时候有道是(多有戏称),“论点说三遍就是立住了,就是真的”[3],想让“小作文”有效果,无非也是做相同的事——准确地说,故事只要言之凿凿即可,但问题在于“(信以为)真的”故事会有后果(效果)。

「不用负责任又没有自觉的一群表决人吗?那样其实也很恐怖呢。」

虽然不是我的本意,岔开一下,稍微往时弊上靠一靠也无妨。

“想象力的怪物”也许是相当精准的表述。城平京列举了裂口女、人面犬,但我们也不难从一些传统或近现的作品中,找到“相似”的设定:《一人之下》的神格面具依赖信众的数量,4月的《无神世界的神明活动》也采用了相似的构造。曰之怪物,“钢人七濑”的形象也并没有如一些克系作品的怪物一般,变得错乱而缝合(这更接近“怪物”的原意),而不过是根据“七濑花凛”的“形象”与“信息”做的二次且相当有限的加工——当然这不代表什么,毕竟一个怪物完全可以披着“正常”的人形外表(例如九郎)。“七濑花凛”的形象只是依赖着各式各样的故事、言论、“想象力”,出道、出名,香消玉殒,促成“钢人七濑”的回归,又迫使琴子要让她按相同的方式消失[4]。七濑花凛的脸没什么人记得,很快会被遗忘。标识着“钢人七濑”的,不过是夺去生命的钢筋,与大派派罢了。

岩永琴子

然而不需要感到害怕。这一切都是有秩序的。

岩永的责任就是守护那个秩序。无论六花用上什么手段、抱著什么样的想法追求新的神  明,岩永都绝对会守护到底。如果有必要,甚至不惜架构出合理的虚构、超越真实的虚构,在虚实之间守护这个世界。

本来就没打算写得太正经,就让我按人物来随便补充一些。

既然本作事实上对于真相的探索漠不关心,那么即便人物关系表现出一种近似传统的“侦探+助手”的组合,岩永琴子的“工作”根本就和传统推理小说的侦探毫无关系,而不过是接受鬼怪的请托,或者在本作的第1卷的情景下,维持这个人与鬼怪共存的、世界的秩序。单就解决鬼怪的请托而言,这倒可能有时候和现实世界以侦探为业的人的工作比较接近,比如抓猫狗,送快递,捉小三等[5]。如果说一般的本格推理要求作者和书中的侦探一起参与破案,那么本作就是邀请读者和作者一起编故事[6]。

然而就其作为“秩序的守护者”、“智慧之神”而言,我也在1月番点评中提到,琴子在第二季中表现出来的“可怕”(六花语,第三卷),大概与刻板印象中的“神之威严与慈悲”关系不大。且不谈日本神明的特别之处,琴子在文中常与巫女作比——当然巫女一般不会这么没品(现在大部分巫女就是娱乐服务业的),也不会“接受鬼怪的委托”,更多是神明的中介云云。神(明)与秩序往往不是直接相关,也不总是直接充当“秩序”、“世间法”的守护者——秩序最糟糕的地方,往往在于它必须被守护。琴子似乎具有如此资质,但无论愿意与否,鬼怪的存在夺去了她的一眼一足,令她成为了神明,琴子的态度其实无关紧要。

不过这里可以插一句:我不怎么熟悉日本神话、志怪和都市传说,但就“见鬼”、看见看不见的存在接触而言,这能力不算稀奇(全世界哪儿都有巫和萨满),也谈不上高级,直接将其视作一种官能也是完全可以的。而推理和编故事,这是任何人都拥有的能力,智慧才是要另说的东西。比见鬼更重要的或许是对待鬼怪的法术和技术。因此一眼一足交换得来的,与其说是见鬼的能力,不过像是来自众鬼怪的崇敬和肯定,这又重新回到权力和秩序的问题。令我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,我不愿意相信城平京会对秩序的问题之处无动于衷。因为六花计划的问题,肯定不在于单纯地通过制造新的神明,不惜以秩序为代价,将自己和堂弟变回正常人,而在于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——拥有人偶少女般外表的琴子,只有六花(九郎也许会同意)会以“可怕”形容之。就不惜一切代价而言,琴子的态度也是一样的。

除了“可爱”与“礼貌”之流,几乎可以被视作琴子之“面具”的“表象”,琴子貌似完全不吝啬在他人的面前展露自己相当“恶质”、“恶趣味”的一面,不停地以自己和“男友”的故事表达自己的“爱意”,并往往以糟糕的荤段子作为结语,仿佛只有恋爱相关的事情才能让琴子难得表现出一些“成年人的”、“人类的”侧面(当然神明也谈恋爱搞情趣,不过存在形式上的区分可能毫无意义)。出身名门的琴子自然总是可以表现得“优雅”、“礼貌”、“得体”,但她当然也不害怕,甚至可以说不在乎别人对没品段子的反应。不管出于什么理由,琴子与九郎都不得不洞悉人心的运作,后者却会为琴子的失礼代之予以歉意。这点上,琴子还挺像那种“没情商的神探”。

最后我们可以开始谈论琴子与九郎的关系。看过2、3卷的读者或许会更加清楚,城平京似乎是有意地不对二人的关系论述过多。要不是纱季在1卷的存在,时间线上光速切入稳定期的二人,日常互动也不太应该有过多情感上的拉扯。

「但就是因为你比花还漂亮,我才没有把你退回去不是吗?」[7]

有些对不起没有读过原作的朋友,让我写的简略一些。读者不应该忽略,琴子与九郎二人的关系事实上相当诡异:九郎显然没有一开始就接受岩永,而被单方面地确认关系后,他嘴上默许琴子称之男友,却时不时会向不知情的其他存在否定这样的关系。这肯定不是说九郎不愿意与琴子在一起,或者只是被强迫维持如此关系。不过我们或许可以说,与其放任九郎这样的存在独行于人间,琴子把他拴在身边是更好的解决方案。

「大有问题啦。我可不想被进一步断绝后路啊。」

「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掉吗?」

石长比卖之喻[8],第一层或有调侃九郎自己不死之身的意味——九郎对纱季的歉意,在于二人的关系会无疾而终。就算纱季没有发现河童事件,难道他还能一直掩藏自己根本死不了的事实么?正常的成长、老化、死去,更像是一厢情愿,如果寿命真的不会迎来终结,恐怕只有自己的堂姐和琴子才是合适的对象。然改编了神话的第二层,似乎远比一句单纯的情话来的有深意——

「但就是因为你(岩永,石长比卖【岩长姬】)比花(六花,木花之佐久夜毗卖【木花咲耶姬】)还漂亮,我才没有把你退回去不是吗?」

断人这事儿,相较于丑陋的外表,一副美貌才是更麻烦的事情吧。

作为本文的收尾,让我稍微剧透一些,引用2、3卷的内容来补充:

第三卷,六花:

「我本来乐观认为那种女孩就算放着不管,应该很快就会跟堂弟分手了。可是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却好像越来越好。我想说这样下去不行而认真要让他们分开,但那女孩真的很坏,一点都没有要分手的意思。」

「只是照现在这样下去的话,我堂弟只会被那女孩真的狠狠抛弃,陷入不幸。但他想必没有明白这点吧,毕竟他个性有点迟钝。」

第二卷,九郎:

「或许你无法相信,但就算你有可能哪一天会拋弃我,我也绝不可能反过来拋弃你的。你就保持现在的你没有关系。」

两位看似神秘的女性,还是应该在九郎身上多下点功夫。

[1] 也许城平京不这么想吧。

[2] 所以如果真存在扛着钢筋的爱抖露亡灵,这可太酷了。

[3] 值得一提的是——虽然可能有人指责我不专业云云——我以前评辩论赛的时候,偶尔会接受这条道理。说实话(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),受过比较严格思考训练的人,看出辩论赛论点的错漏相当容易。但比赛就是比赛,总不可能在评判和复盘的时候,把双方的论点拆个干净,所以我基本上更多考虑一方能不能守住自己的论点,论点本身怎样倒是次要。如果一方实在是不能驳斥一些核心论点,那就算核心论点再离谱,我也不得不认为它是对的呢(笑)。

[4] 我懒得写了,但城平京多少以此现状为对境吧。可见/review/12456423/,虽然篇幅不长。

[5] 《唐人街探案1》的梗。

[6] 这一点在续作上有更多拓展——比如连真相都不给出,那可以瞎编的空间就更多了。

[7] 原文:

「岩永,既然你知道久延毗古,那么应该也知道石长比卖吧?」

「那你应该明白吧。能够跟不死之身的我在一起的并不是木花之佐久夜毗卖,而必须是石长比卖啊。」

「或许你以为自己讲话很妙,但你应该知道石长比卖为什么会被退回去吧?」

「别在意那种小事啦。」

「才不是小事。石长比卖是因为长相太丑才被退回去的呀。」

[8] 不想翻原文的话,可以读/review/6538104/。应该是维基百科摘的。

后记

其实还写了一些弓原纱季的东西,但越写越感觉思路草率。简单来说就是续作中,城平京在小说中不再占用角色的独白,而是直接以旁白的方式作论述和评论,私以为这是个更好的叙事方式,读者读起来会比较快乐——反正这根本也不是写人的作品。

有趣的东西写不进来了,也罢,写作上感觉也差口气,但我大概知道怎么写了。总体来说还是本作的叙事方法比较有趣,推荐一读,它到底是个既不太推理也不太志怪的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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